11年前的一个晚上,在天津市炳森先生的胞兄刘炳煦家里,我有幸单独拜会并聆听了先生对我的书法指教。在这之前先生曾看过我的书法习作。
记得当时我进屋时,先生从沙发上站起来,微笑着与我握手。我们互致了问候。
随即,他翻开我的一本临帖功课集子。那是一本楷书《千字文》,其中有一个"志"字,我依样古人把"士"部分写成了"土"。先生说,"志"字,古人写时往往把心上的"士"部分误写成"土";壮士之心可以言志,"土心"则讲不通了。
他见我那厚厚一个本子,每一页都整齐划一打了格子,便说,"每一张纸都打格,太费劲了。可以用一张同样大的纸画上格,衬到写字纸的底下;从先生说的这个细微之处,我省悟到,他虽然说叠格的小事,但却包含着做事用心的道理,应该是智巧兼优,不失于笨拙。
随着他所看到的字,随着便讲他对书法的认识。他说,"字的结构不好,笔画再好也不受看。我研究字的结构,下了很多功夫,那是因为当初我为日本人讲课时,发觉他们很精明,看得很仔细,不允许我丝毫疏忽。于是,我讲课之余就用相当大的精力研究字的结构规律。我的楷书主要遵循颜体,当时有些日本人看我写字,赞叹说,'写得真像'。我受益于颜鲁公的《勤礼碑》,我得感谢颜老先生。
楷书结构中,有些是一般规律性的东西。比如,上紧下松,很多字得遵循这个法则。包括这个'隹'字(他用手指着临字集上一个'维'字的右边部分),这字念'椎'而不念'佳'。前三横距离稍紧密,与第四横之间一定要有一些空当。还有,写'国'、'固'等字,左上部密度大一些,右下部密度小一些。"
"我打算写一部专门论述楷书结构的书。"他说,"书法看似简单、单调。其实,内含十分丰富。它包含了多种姊妹艺术语言。譬如,绘画语言,自古就有书画同源的说法;数学语言,几何图形关系、比例,等等;音乐语言,虽无音符,却有和谐的韵律;建筑语言,尤其是结构美;雕塑语言,…
先生还细致入微地讲了学习书法的一些精妙之处,如字的疏密规律,"回"字疏密示意图,楷书中"点"在不同位置的不同写法,楷书方格的边长比例,以及如何清洗毛笔余墨,怎样保护毛笔,等等。他讲得很具体,很生动,还不时地把例字写到纸上,包括示意图的图形也精细地在纸上画出来,使我一目了然,默记于心。同时,我自然地联想到古人"目击而道存"的古训意境。
先生谈话时,声音洪亮,深入浅出,循循善诱,毫无虚妄语言。令我感到可亲可敬且受益很深。